從出書以後,幾乎每天都會想到一些當初拍片時發生的有趣的事,是後來忘記寫在書裡的。就好像我忽然想到和五月天合作拍攝〈賭神〉時的經歷,現在想起來都還感到「餘悸猶存」。
這要從那卷DEMO帶說起。
大部分的人都很好奇,當我聽到一首歌,到底是經過怎麼樣的一個過程,才想出最後的腳本?是那個旋律、那個人,還是如果照著那首歌詞意境發想分鏡,一切就容易得多?其實大家都不知道的內幕是,常常我們從唱片公司那裡拿到要拍攝MV的歌曲,都是還沒有填好歌詞只有旋律,然後僅僅由歌手「啦啦啦」帶過的DEMO帶。如果抱持著要對照歌詞意象去衍生畫面的樂觀心態,恐怕常常要開天窗吧。
第一次聽到五月天的〈賭神〉,就是這樣。麻煩你想像一下阿信「啦啦啦」地唱完整首歌的感覺。接到這個「五月天回來了」的第一主打任務時,我簡直等候多時蓄勢待發了,沒想到唱片公司只給我一個方向,就是這首歌要搭配電影《二十八天毀滅倒數》,這部後來被阿信開玩笑、簡單形容為「僵屍吃人」的片。當然,我不可能真的去拍什麼僵屍吃人的橋段。當時第一個浮上腦海的想法是,要營造出一種末日景象,像電影裡男主角醒在無人的倫敦街道上;讓五月天當兵回來後,發現台北空無一人,置身於空寂城市裡呈現出來的那種世紀末頹廢感。
時間早就不多,事不宜遲,我馬上召集工作人員開會討論,服裝、場景、道具……等都要確認,甚至還在內湖申請封下一條街,用一個等待天團的架式等著他們回來!
然後就在距離實際拍攝時間不到七十二小時的時候,〈賭神〉的歌詞來了!
看到歌詞的時候,我應該是完全崩潰吧!這跟什麼僵屍吃人或世界末日,根本就完全沒有關係啊!唯一有關係的,可能就是我們當下的狀況,真的可以用「毀滅倒數」來形容。可是還能怎麼辦呢?我問企劃Terry,這下好了,怎麼拍?歌詞跟劇情完全不符啊!賭神要怎樣走在空無一人的台北街道呢?然後大家去問了阿信的意見,他的想法跟我一樣,要拍出歌詞的精神。Terry甚至還請我把整組工作人員集合起來,因為他要親自向大家道歉這樣臨時的修改。
為了對作品負責而向大家道歉,不覺得相當令人感動而難忘嗎?
最後,在那個半夜,我們就只能放手賭這一把了!七十二小時,我連惱怒的時間都沒有,馬上想新的腳本,重新跟大家開會,又在最短的時間內搭建出豪華的賭場場景,請道具去找到那些要用的槍枝和籌碼……我記得美術指導根本是慘白著臉看著我不知道該怎麼辦,我安慰他要他加油,又請經驗豐富的攝影師李繼康幫忙弄場景。
為了賭這一把,我們當然都沒睡覺。
仍然如期交片。仍然盡力做到最好。
大家常覺得,拍攝音樂錄影帶一般來說,都只是幾天的事,卻不知道在幾天之外、在鏡頭之外,有多少沒被看見的努力。可能五月天一個翻過賭桌的動作,鏡頭外卻是好多好幾天沒有闔眼的工作人員、好多想都想不到是怎樣「臨時生出來」,卻仍然盡善盡美的場景和道具。
當然還有在唱片製作期忙到像燒起來一樣,卻還得抽空出來進行拍攝作業,仍然不能露出半點疲態的歌手們,也真是不得不讓人佩服他們的體力和專業。
這是另一個令我難忘的事。也因為這樣的深刻,我總盡力想讓自己拍出的每一支MV,也能讓每一個人難忘。哪怕只是四、五分鐘影像,只要記得的,就是一輩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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